x

托伦和亚索在森林里走着，所到之处，树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。他们轻快地钻过灌木丛，踩着掉落的树枝，并弯腰穿过低矮的树枝。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了，托伦开始放慢脚步。

“就在那儿，”他说着，用手指了指路。“我把它扔在那里了。”他指了指森林里的一片空地，空地的周围环绕着高大树木；亚索模糊地记得那就是他倒下的地方。他跟着托伦走着，心砰砰直跳。那把剑是他近四年来唯一熟知的东西；他唯一的同伴，他唯一的陪伴。它是他前行道路上唯一一盏明灯，否则，他的路将是黑暗和曲折的。

“怎么了？”亚索问。托伦站在那里，迷惑地看着四周。

“它……它不在这。”

亚索突然惊慌失措。不。他走到托伦身旁，疯狂地环顾四周。目光所及之处，没有剑的影子。他跌跌撞撞地在一大片植物中走着，手和眼睛都在寻找，就好像它们在自动寻找一样。

“不，不，不，不，不……”他抓着树，重复说道。他疯狂地找了很久，但一无所获。它丢了。他愤怒地大吼一声，捶打着旁边一棵树的树干。他的手指劈开粗糙的树皮，他感觉到血从手指上流下来。他摇晃了一会儿，瘫倒在地。他痛苦地大叫一声，用拳头捶着地。

它不见了，它丢了。现在我又迷失了方向。他精神麻木，由于心力交瘁而浑身颤抖。他一直将剑带在身边，没了它，就好像把自己的心脏从身体里掏出来一样。对他而言，它不仅仅是一把剑。它是将他与已丢失和已抛弃的生活连接在一起的生命线。没有它，他就像永恩找到他时那样迷失了方向。他静静地待在那里，心头袭上一股强烈的无助感。

最后，亚索感到有只手落在他肩膀上。“不用担心，我们会找到它的，”托伦安慰他说，尽管他的声音里带着愧疚。

亚索连看都没有看他，回答说，“怎么找？它已经不见了。”

“并非如此。塔罗斯并不是最大的城镇，但在这一片是最大的。每个人都会经过那里。我敢保证，如果我们四处打听，我们会找到见过它的人。”

亚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。托伦说得对。也许还有希望。他攥紧了拳头，没有理会指关节的剧痛。我会找到它。

“找到它了吗？”他们刚到家，腊拉就问道。

托伦摇了摇头。“它不在那儿。一定是有人拿走了它。”

腊拉用一只手捂住了嘴，说道，“噢，不。”

“我们这周末去塔罗斯，去看看是否有人碰巧看到过它。如果我们幸运的话，会找到它的。”托伦看了看亚索，“同时，如果你能帮我们收割，我将非常感谢。我总是能够找到帮手。”

亚索点点头，表示同意。帮助托伦与报答他们的恩情相比，简直太微不足道了。

即使他们确实弄丢了你的剑，他的脑袋里有一个微弱的恶毒的声音说道。亚索晃了晃脑袋，使其安静下来。

这并不是他们的错。没有他们的帮助，我现在已经死了。这才是最重要的。亚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和自己争吵。

如果他们知道它不是鱼竿？那么会怎样？你会说出真相吗？是你杀了你的哥哥？你只不过是一个卑鄙的杀人犯

“闭嘴，”亚索抓抓头，低声喝道。

“你说什么？”托伦转向他，问道。

亚索眨了眨眼睛说，“没什么。什么也没说。你愿意带我去看看田地吗？”

“当然。跟我走。”

午后的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，照得爱奥尼亚的稻田闪闪发光，像金色的海洋一样。亚索被这刺眼的光线照得几乎睁不开眼，于是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。

“我的地并不多，但是能维持生计，”托伦说着，用手划出他照管的田地，大概有四分之一英里长，四分之一英里宽，对于一小户家庭来说，这块儿地的大小似乎就可以了。当他正欣赏这一小块田地时，突然发现一个东西向他飞来。他敏捷地用一只手抓住它，原来是一把收割麦子和其他谷物的简易镰刀。

他看看托伦，后者正咧着嘴笑。“那么，你还在等什么？赶紧干活，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。”

麒麟、托伦和亚索回到家后，太阳已经落山了。他刚进屋，就闻到了食物扑鼻的香味：蒸熟的蔬菜、米饭，当然毫无疑问还有肉香。他坐在桌子旁，不胜感激地开始吃饭。

“我们必须等到周末才能去塔罗斯，”托伦告诉他，“我们离那里并不近，所以需要一些时间做准备。”

亚索点点头，试着忘掉这个事实——随着时间的流逝，他找到剑的几率会越来越小。他吃完饭后，站了起来。尽管托伦建议他去睡会儿，他还是拒绝了。亚索走出房子，走进漆黑的夜里，想看看星星。

爱奥尼亚的乡下，夜色清澈，亚索能够看到夜空中像钻石一样的星星在闪闪发光。他深吸了一口气，夜间清凉的空气直抵心肺，他抬头凝视着头顶的月光。一轮皎洁的圆月高高地挂在天上，淡银色的光芒使他想起了与之作战的诺克萨斯统领。

那天他杀了很多士兵，在所有无名士兵中，他只记住了她的面容。这些年来，她深红色的眼睛和白色的头发一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，他在流浪时发现，自己常常无意中想起她。

“你是在思念某人吗？”一个声音从他背后传来。亚索吓得跳转过身来。他没听见腊拉从他身后走过来，并且她的声音非常近，让人很不舒服。他一只手放在胸前，安抚砰砰直跳的心脏。

“你吓死我了，”他屏住呼吸，轻声笑了笑。“我没有听见你的声音。”

她抱歉地笑了笑。“不好意思。我本应该先说点什么的。”

“没关系，你只是吓了我一跳。”他眯着眼睛看着她。“你是不是想要问我什么？”他问道，他的心跳慢慢放缓。尽管他知道她刚才问了些什么，但是她的突然出现吓得他没有听清她说什么。

“我刚才问你，是不是在思念某人。你看起来好像之前也是一个人待在外面。”她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，双手紧握在身后。皎洁的月光照着她年轻美丽的容颜。

亚索把脸转过去，将诺克萨斯统领的身影从脑海中挥去。“从……从某种程度上说，你可以这么说。”

“那么，她可真幸运，”腊拉简单地说了一句。亚索朝她看过来，不知如何回答。他从没提过诺克萨斯。她是怎么知道的？

“你在想一个女人，是不是？”她追问道，而此时他仍惊讶得不知如何回答。他点点头，她伤心地笑了笑。“我猜得没错。好吧，她有你可真幸运。”

亚索一本正经地笑了笑。“不是你想的那样。我跟她不熟。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。”

“真的吗？”她向亚索走近了一步，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，她已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口。“也许你应该去找她，而不是寻找杀害你哥哥的凶手。寻找爱，学着继续生活，而不是寻找仇恨，那样你只会感到痛苦。”她说完，就转身向房子走去。

留下亚索呆呆地站在那里，他再次沉默了不到两分钟，这时腊拉已经走了一半的距离，他才开口说话。

“晚安！”他冲她喊道，一只手抚摸着她刚才亲他的地方。

“晚安！”她答道，头也没回，伸出一只手告别。

等亚索回到房间时，其他人都已熟睡。他把头枕在手上躺在他们为他留出的床垫上，眼睛盯着毫无装饰的木屋顶看。他就这样静静地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。他仔细考虑着腊拉的话和他自己的感受。

我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吗？或者我是否应该去寻找其他人？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。

他最终还是睡着了，梦见了红眼睛白头发的诺克萨斯人。